“唉,不瞒王家主,此事……确实让本王头疼不已。”
看到姜恪这副模样,王戎和另外两位家主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,心中的把握更大了几分。
这个年轻王爷,果然还是嫩了点。
王戎心中暗笑,脸上却更显悲天悯人:“王爷不必忧心!我等几家,受皇恩庇佑,在幽州立足百年,也算积攒了些许薄产。实在不忍见王爷为我等分忧,更不忍见这满城百姓再度挨饿!”
他说到这里,挺直了腰板,声音也大了几分,带着一种施恩般的豪气。
“我等三家商议过了,愿联合捐出粮食五千石,以助王爷赈灾!”
五千石!
这个数字一出,连站在一旁的赵云澜都瞳孔一缩。
这可不是个小数目,足以让全城的粥棚再撑上大半个月。
姜恪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,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狂喜,他快步走到王戎面前,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。
“王家主!你……你们……这、这真是雪中送炭啊!”
他的表演恰到好处,将一个被钱粮逼到绝境,突然看到救星的年轻王爷形象,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王戎被他抓着手,脸上笑开了花,心中却是得意万分。
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
“王爷言重了,此乃我等分内之事。”他轻轻抽出手,图穷匕见的时候到了。
“只是……”王戎故作为难地顿了顿,“这粮食的发放,人手的调配,千头万绪,是个极为繁琐的细致活。我等几家,在城中也算有些人脉,手下也有些得力的管事和伙计。”
他看着姜恪,笑容里藏着一把无形的刀。
“若王爷信得过,不如,就将这城中十个粥棚的粮食发放之事,全权交由我等几家代为操办如何?一来,可为王爷分忧解难,让您能专心军政大事。二来,我等也能保证,这五千石粮食,一粒不差的,亲手送到每一个灾民的口中。”
“王爷您看,这样可好?”
这话一出,整个议事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赵云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
他再不懂权谋,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。
他们出粮,他们发粮,那满城的百姓感念的是谁的恩德?到时候,只知有王家,不知有雍王!这是明晃晃地要来摘桃子,要把王爷架空成一个摆设!
他刚要开口,却被姜恪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只见姜恪脸上的激动之色不减反增,他用力一拍大腿,声音洪亮。
“好!太好了!这个主意好啊!”
他看着王戎,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信任。
“本王正愁手下无人可用!王家主此议,简直是解了本王的燃眉之急!本王怎么会信不过呢!信得过!绝对信得过!”
他大手一挥,显得豪迈又干脆。
“此事,就这么定了!全权拜托三位家主了!本王……感激不尽!”
王戎彻底愣住了。
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,什么利弊分析,什么旁敲侧击,全都堵在了嗓子眼。
就这么……答应了?
没有丝毫怀疑?没有半点犹豫?
他看着姜恪那张真诚到近乎天真的脸,心中的那点疑虑瞬间烟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狂喜。
成了!
这个雍王,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罢了!杀人立威在行,可一旦涉及治理和人心,便不堪一击!
“王爷圣明!”王戎抚掌大笑,另外两位家主也喜形于色,连连称赞。
他们仿佛已经看到,三日之后,全城的百姓围在他们几家的粥棚前,对他们感恩戴德,高呼“王老爷大善人”的场景了。
又虚伪地客套了几句后,王戎三人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,脚步轻快,背影都透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得意。
送走了三只老狐狸,议事厅里恢复了安静。
赵云澜终于忍不住了,他走到姜恪面前,脸上满是焦急和不解。
“王爷!您怎么能答应他们?这……”
他一个武将,都看得出其中的凶险。
“如此一来,我们费尽心力收拢的民心,岂不尽数归了他们?”
姜恪转身走回主位,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,之前脸上那副感激涕零的表情,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。
他将茶水一饮而尽,茶杯被他重重地放在桌上,发出一声清脆的“嗒”。
他抬起头,看向一脸困惑的赵云澜,嘴角慢慢咧开,勾起一个神秘又带着几分残忍的弧度。
“云澜,别急。”
他声音很轻,却透着一股让赵云澜都感到心悸的寒意。
“不让他们把所有粮食都从阴暗发霉的粮仓里搬出来,一袋袋堆到广场上,堆到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……”
姜恪顿了顿,笑容愈发森然。
“本王怎么好意思,一锅端呢?”